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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開誠布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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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噗!”宋招娣再也忍不住,笑著說,“鐘團長,你要是閑著沒事就去給二娃和三娃洗臉洗手,待會兒好吃飯。”

鐘建國懵了,看了看拎著小籃子出去的大娃,又看看滿眼笑意的宋招娣:“你倆什麽時候這麽好了?”

“跟你說實話你不信,你這人啊,疑心病沒得治了。”宋招娣把茄子和菊花放在飯桌上,鐘建國再次伸手。宋招娣連忙提醒,“碟子裏有十一朵菊花,你大兒子掰著手指頭和腳趾頭數的,你不等他回來就捏一朵,小心他又埋怨你是後爸。”

鐘建國的手一頓,把二兒子抱起來:“二娃,晌午吃的什麽?”

“綠色的面條和雞蛋。”鐘二娃發現他哥很聽後媽的話,不再擔心因為向著後媽,就會被他哥收拾,怎麽想的就怎麽說,“雞蛋好吃,面條好吃。爸爸,我喜歡後媽做的面條。”

鐘建國驚了:“宋招娣,二娃也喝你的迷魂湯了?”

“二娃,迷魂湯好喝嗎?”宋招娣根本不搭理鐘建國,直接問他懷裏的小孩。

鐘二娃滿眼困惑:“迷魂湯是什麽?爸爸,迷魂湯好喝嗎?”

鐘建國噎了一下:“不好喝,喝了迷魂湯人會變傻。”

“我不要喝迷魂湯!”二娃道,“爸爸,我,我餓了,我想吃面條,綠色的面條。”

宋招娣沖鐘建國挑了挑眉:“現在信了吧。”

“我能知道你在哪兒買的綠色的面條嗎?”鐘建國不信,可是兒子太不配合,由不得他不信。

宋招娣簡單說一遍,就說菊花是怎麽做的,末了才說:“鴨子在爐子上,盛出來吧。大娃該回來了。”話音一落,大娃出現在門口。看到小孩提著籃子很費勁,宋招娣連忙走過去,扶著他跨過門檻,“你段伯母沒要?”

“伯母給我兩個鹹鴨蛋,兩個香瓜。”鐘大娃小臉紅撲撲的,從內而外洋溢著喜悅,“還說,還說謝謝你。”

宋招娣:“嗯,我收到謝謝了。我和你爸吃鹹鴨蛋,你和二娃吃香瓜,不過香瓜得明天吃,今天吃鴨腿。”

“我想吃花。”鐘大娃道。

鐘家院裏種的黃色的菊花很小,比鵪鶉蛋稍稍大一點,宋招娣想了一下:“你們先吃半塊饅頭和茄子,我就同意你吃五朵,弟弟吃五朵,我吃一朵。”

“爸爸呢?”鐘大娃忙問。

宋招娣:“你爸爸不喜歡,他喜歡吃茄子和鹹鴨蛋。”

“我——”鐘建國想說,我不喜歡我也得嘗嘗。一看到在宋招娣面前努力板著臉的大兒子咧嘴笑了,“對,我不喜歡吃花。”

鐘大娃畢竟年齡小,又惦記著可以吃的花,沒留意到他爸一臉無奈,歡呼一聲,就去拿饅頭。

宋招娣連忙阻止:“去洗手。”

“好。”鐘大娃轉身就往外面跑,沒有一絲怨念。

鐘建國看著宋招娣,滿眼覆雜:“你是真行!”

“爸爸,別說啦,我要洗手。”鐘二娃拍拍他的肩膀,“我要吃花。”

鐘建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:“行,爸爸領你去洗手。”到外面就問墊著腳,努力壓水的大兒子,“接受這個後媽了?”

“接受啊。”鐘大娃不假思索道。

鐘建國又問:“你怎麽這麽快就接受她,昨兒還說她是個壞女人?”

鐘大娃擡頭看向鐘建國,不明白他爸爸為什麽這麽問,想了想:“爸爸叫我接受後媽,我聽爸爸的話。”

鐘建國噎了一下,心想,以前也沒見你這麽聽話:“既然這麽喜歡後媽,以後別再說她她她,要喊,喊娘。可以嗎?”

“可以。”小孩思考三秒,搓搓小手,“爸爸,我去吃飯啦。”不待鐘建國開口就往屋裏跑。

鐘二娃從爸懷裏掙脫出來,小手剛沾上水,就使勁甩兩下:“爸爸,洗好了,我去吃飯啦。”

“等等,手上的灰沒有洗掉。”鐘建國連忙抓住他,“爸爸有理由懷疑,爸爸要是出去十來天,你們哥仨會變成宋招娣一個人的兒子。”

鐘二娃忙問:“爸爸要出去?”

“你要出去?”壓水井離房屋很近,鐘建國沒刻意降低聲音,宋招娣想說他小心眼,二娃的詢問讓她顧不得跟鐘建國計較。

鐘建國給二娃擦擦手,拎著他進屋:“師長念你剛到這邊什麽都不熟悉,派別的團出去了。”

“真要打仗?”宋招娣前世出生在千禧年,等她長大後,華國已強大到無人敢隨意欺辱,以致於華國民眾覺得“戰火”離他們很遙遠。之前聽鐘建國說對岸的人虎視眈眈,宋招娣沒有太大感覺。來島上一天,時不時看到軍用吉普車從門口經過,很忙碌的樣子,她才意識到鐘建國沒誇大其詞,“什麽時候出發?”

鐘建國:“不打仗。部隊派軍艦出海巡查是以防萬一。咱們弄不清美國人的武器有多麽先進,也弄不清老蔣找美國人買的武器有多厲害,只能天天防著。”

“美國人的武器是很厲害。”宋招娣思索道,“好像有兩棲登陸艦。”

鐘建國的手一緊。

“爸爸,痛。”鐘二娃掰他的手指。

鐘建國回過神:“對不起,爸爸不是故意的。大娃,剛才你媽怎麽說的,先吃饅頭和茄子,然後吃你的花。”

“我吃啦。”鐘大娃指著咬一口的饅頭。

宋招娣蒸的饅頭很大,鐘建國也沒為難兒子,把饅頭掰開一半,兩個兒子分一半,“把這些吃完。否則,咱們家從此以後都不再做花。”

鐘大娃下意識看向宋招娣。

鐘建國順著兒子的視線看過去,想給宋招娣使眼色,就聽到她說:“我聽你爸爸的話。”

“你又不是小孩子。”鐘大娃撅著嘴道。

宋招娣啞然失笑:“可是你爸爸比我大八歲,又比我高,比我壯,我不敢不聽啊。”

鐘大娃抓起饅頭,狠狠咬一口,算是接受宋招娣的說辭。

鐘建國大為震驚。

八年前,鐘建國剛一入伍就有人給他介紹對象,有的是護士,有的是軍官,有的是文工團幹事,可以說什麽樣的女人都有。家有不省事的繼母,導致鐘建國對婚姻大事格外慎重。

思前想後,多方打聽,半年後,鐘建國娶了在一所小學教書,溫柔賢惠的白樺。

鐘建國和白樺結婚的那一年正好是一九六零年,全國都在鬧饑荒。

兩人成親第二日,鐘建國和白樺帶著禮物到白家,白母跟白樺說幾句話就叫兩人回去。

鐘建國當時都懵了。白樺也覺得挺丟臉,就跟鐘建國解釋,可能是家裏沒吃的了。鐘建國心想,新女婿上門,沒吃的也該找鄰居借一點。更何況他還是拎著豬肉過去的。

那時候鐘建國已經意識到這個丈母娘不好相處。後來白樺懷孕,鐘建國去白家報喜,白母不問她閨女白樺的身體怎麽樣,反而問鐘建國:“白樺懷了孩子不能上班,我們家的日子該怎麽過?”

鐘建國心想,我媳婦懷孕,跟你家過不過日子有什麽關系。沒等鐘建國問出口,白母就說,我閨女給你生孩子,你每月得給我二十塊錢。

鐘建國氣得掉頭就走,回到家就問白樺,她媽是什麽意思。

白樺說她以前每個月給家裏二十塊錢,現在她懷孕了,鐘建國不讓她去上班,她沒了工資,她媽才管鐘建國要錢。

鐘建國的工資雖然不高,因部隊裏有油糧補貼,他一個人的工資足夠小夫妻過得有滋有味,也就從未過問過白樺的工資。

乍一聽到白樺這麽說,鐘建國簡直不敢相信。白樺一個月才二十塊錢,全部給家裏?鐘建國很想大聲質問,白家又不是沒兒子,憑什麽叫嫁出去的女兒贍養老人。

念在白樺剛剛懷孕,鐘建國壓住怒火,跟白樺說,以後有孩子了,花錢的地方很多,不能再給她媽錢。

白樺說,她媽見不到錢會生氣。

鐘建國心想,她生氣我也不給,我的錢得留著養兒子。不過,他沒這麽說。而是說,兒子出生後,他一個人養三個人,必須得省著點用。

白樺仔細一想的確是這個理,也就沒再勸鐘建國。

兩個月後,白母找到家屬院。鐘建國回到家正好聽到白母跟白樺哭訴,家裏的日子艱難,過不下去了。

鐘建國靜靜地聽著,不發表任何意見。白樺看了看面無表情的丈夫,又看了看老淚縱橫的母親,期期艾艾地問鐘建國,能不能給她媽十塊錢。

鐘建國嘆了一口氣,便說只有五塊錢。

白樺懷孕後,鐘建國往家裏添了不少東西,白樺不疑有他,就問她媽五塊錢行不行。

白母瞧著女婿冷著臉,也沒敢再纏下去,拿著五塊錢走了。

那時候一斤豬肉只要一毛錢,白家一天吃一次肉,五塊錢也夠白家吃五十天。然而,一個月後,白母又來了,理由還是沒錢。三句話沒說完,又繼續在白樺面前哭。

這次鐘建國不在家,等他回到家,得知白樺給她媽十塊錢,鐘建國氣得連一個字都不想說。

從那以後,鐘建國的工資再也沒交給白樺,每月只給白樺十塊錢。家裏需要置辦大件物品,他親自去買。

白樺意識到到鐘建國很生氣,白母再過來,白樺不敢給她媽錢了。架不住沒要到錢的白母三天兩頭登門,纏的白樺覺得她很不孝。於是趁著鐘建國心情不錯的時候問他,能不能給她媽兩塊錢。

鐘建國就說,你生孩子的時候,你媽如果來照顧你,我給她五塊錢。否則一分錢也沒有。

常言道,你有張良計,我有過墻梯。鐘建國的每個月五塊錢,白母接受了,而白母出去買菜的時候也多買一份。一份做給鐘建國和白樺吃,一份送回自己家。

鐘建國從鄰居口中得知這件事,簡直氣樂了。白樺出了月子,鐘建國就把難纏的丈母娘送回去,也沒忘記告訴門衛,不準再放他丈母娘進來。

白樺要在家帶孩子,不方便出去,白母進不來,徹底把母女兩人隔開,白母傻眼了。

三個月後,白樺的嫂子過來,理由是娘家人都想見見大外甥。白樺也很久沒見過娘家人,又見她嫂子說得誠懇,就跟著她嫂子回去了。

白家沒什麽農活讓白樺做,白母又不放心白樺做飯,鐘建國琢磨著他媳婦到娘家不會累著,便沒有阻攔。

五天後,鐘建國去接白樺。不出鐘建國所料,白樺身上僅有的七塊錢又被白母哄走了。這一次,鐘建國告訴門衛,誰敢放白家人進來,他跟誰急。

門衛也討厭白家人,得了鐘建國的話,偶爾碰到白樺也不告訴她,她娘家人來過。

那時候沒電話,沒人跟白樺說,白樺真以為娘家人沒來。

三四個月沒見到白樺,白母意識到女婿很生氣,後果很嚴重。有一次在部隊家屬院門口堵住白樺,白母也沒敢要錢。

有趙銀那個會做戲的在前,鐘建國不相信白母。鐘二娃出生後,鐘建國還是每個月只給白樺十塊錢。

因家裏的大小物件都是鐘建國置辦,十塊錢於白樺來說更像是零用錢,白樺也就沒嫌少。

白母攛掇白樺找鐘建國要錢。白樺耳根子軟,但也心疼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丈夫,知道鐘建國極其厭惡她娘家人,自然不舍得惹他生氣,給他添堵。

白母便罵白樺沒出息。

白樺小時候經常挨罵,被白母罵習慣了,她沒什麽感覺。日漸懂事的鐘大娃很生氣,回到家就學給鐘建國聽。

鐘建國不知道勸過白樺多少次,可白母的幾句軟話,幾滴眼淚總能讓白樺瞬間倒戈。鐘建國懶得再說白家的不是,就勸鐘大娃別生氣,過些天搬去翁洲島,離他姥姥遠遠的,他姥姥就不會再罵他媽。

鐘大娃異常興奮,被兒子感染,白樺也挺高興。然而,到了翁洲島,白樺意外懷孕。鐘建國忙著安置他的兵,還有出海巡查任務,沒法照顧白樺。白樺提出把她媽接過來,鐘建國也就沒反對。

鐘大娃不明白,姥姥很壞,他媽為什麽要把姥姥接過來。為此兩天沒跟白樺說話。

家裏有三個孩子,鐘建國每個月便給白樺三十塊錢,也沒忘記提醒白樺,每次只能給她媽一塊錢。

鐘建國說得慎重,白樺不敢不聽。白母貪不到錢就開始藏東西。

鐘大娃發現他姥姥偷藏東西,向白樺告狀時罵他姥姥是個大壞蛋。白樺打了大娃一巴掌,數落他不懂禮貌。

鐘大娃很委屈,怕白樺打他,不敢跟白樺頂嘴,白樺使喚他做事,大娃就假裝沒聽見,還經常嫌白母做的飯難吃,鬧著要吃肉。

鐘建國心疼大兒子,發現大娃使性子也沒數落他。端是怕大娃認為爸爸媽媽都是壞人,都向著姥姥一家。

大兒子跟白樺的關系並不好,白樺死後,鐘建國跟大娃說,給他們哥仨找個對他們很好的後媽,大娃和二娃都沒反對。

鐘大嫂把大娃接到她家,大娃聽堂姐說,後媽都是黑心腸,比他姥姥,和他奶奶都壞,大娃才鬧著不要後媽。

宋招娣對幾個孩子很好,鐘建國見大娃的態度軟和,才敢命鐘大娃喊宋招娣娘。

鐘建國也知道大兒子脾氣大,從營區回來的路上鐘建國還在琢磨,如果大娃不聽話,他該怎麽勸宋招娣別跟孩子一般見識。

準備好的說辭沒用上,宋招娣使喚大娃做事,鐘大娃沒把宋招娣的話當成耳旁風,還很乖,簡直像換了一個人,鐘建國震驚過後,就跟宋招娣說:“咱們聊聊。”

“又聊?”宋招娣好奇,“這次換你向我坦白?”

鐘建國“嗯”了一聲。

宋招娣更加好奇:“你背著我做了什麽?”

“飯後再說。”鐘建國道,“三娃吃什麽?”

“咦,沒給三娃做飯。”鐘大娃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,“又讓三娃喝奶粉?奶粉吃多了不好,我媽媽說的。”

鐘建國睨了大兒子一眼,你媽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你媽長媽短:“大娃,你媽怎麽不知道奶粉不好?”

“姥姥說的。”大娃道。

宋招娣突然想到:“姥姥還跟你說牛奶不好喝。”

“對啊。”白樺活著的時候,鐘大娃很討厭向著他姥姥的媽媽,白樺不在了,她說過的話,鐘大娃反而都想起來了,“你怎麽知道我姥姥說的?”

宋招娣笑道:“我比你姥姥聰明,還知道你姥姥是騙你的。對了,鐘建國,你跟我結婚的事,大娃的姥姥知不知道?”

“不但她不知道,我繼母也不知道。”鐘建國道,“你說你不喜歡我繼母,我就沒跟我爸說。”

宋招娣點頭:“我知道你沒說。我的意思他們現在還不知道?”

“不知道。”鐘建國道。

宋招娣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:“看來咱倆還真得好好聊聊。”

當著孩子的面,鐘建國不想跟宋招娣吵吵:“先吃飯,菜快涼了。”

“先去給三娃泡奶粉。”宋招娣道,“等咱們吃好了,再給三娃煮粥。”

鐘建國點了點頭,就去沖奶粉。

宋招娣把三娃放在椅子上:“大娃,扶著你弟弟,我給你盛鴨腿。”

鐘大娃霍然起身。

宋招娣無語又想笑,這孩子多久沒吃過肉?不過,也沒敢讓他吃多。端是怕他不消化,晚上睡不著。

鴨皮扔鐘建國碗裏,宋招娣把一個鴨腿撕成兩半,小哥倆一人一半:“二娃,吃不完就給哥哥,鍋裏有很多,明天還有的吃。硬往肚子裏塞的話,肚子會痛。”

“好。”二娃咬一口鴨肉,擡起頭註意到宋招娣面前只有白饅頭,“你怎麽不吃啊?”

宋招娣眉頭一挑,發現大娃也停下來,就沒說她打算先喝湯後吃肉,直接說:“我喜歡喝湯。”

“你的喜好還真特別。”鐘建國端著奶粉出來,看了她一眼,頗為不屑,裝什麽裝。

宋招娣:“是很特別。”頓了頓,“不特別的話,也不會嫁給你。”

鐘建國呼吸一窒,忍不住咬咬牙:“你——”

“大娃,鴨肉好吃嗎?”宋招娣問。

鐘建國深吸一口氣,不斷勸自己,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吵架,不能當著孩子的面吵架:“給我個鴨翅。”

宋招娣把三娃遞給他,拿走鐘建國的碗,挑挑揀揀盛滿滿一碗放到鐘建國面前。

“好多!”鐘大娃忍不住驚呼,仔細一看,“鴨頭?那個細細的是什麽?”

宋招娣:“鴨腸。這個是鴨胗。”說著話把鴨肝和鴨翅挑到自己碗裏。

鐘建國似笑非笑道:“你對我真好。”

“當然了。”宋招娣應的幹脆,“誰讓你是我男人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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